入秋,大別山深處的窯灣村泛起淡淡藥香。清晨的露水還掛在百合葉上,藥農老汪的問題已拋了過來,“小聞,這山坡地能存住水不?”我蹲下身抓起一把土,捏成團后松手,土壤緩緩散開、墑情正好的信號讓老汪眉開眼笑。

聞友(右二)向村民解釋政策。余綱要 攝
兩個月前,我作為一名剛摘下碩士帽的選調生,帶著畢業論文里的數學模型,來到湖北省英山縣石頭咀鎮窯灣村任村主任助理。
老汪最初問我百合多糖含量測量方法時,我一下子想到實驗室的高效液相色譜儀。但看著田埂上堆滿的百合鱗莖,我換了一種說法,“土壤含水量影響百合多糖,怎么看土壤含水量?就像蒸饅頭,面發得好不好,看氣孔就知道。”這套“土法判斷”讓老汪連連點頭。
隨后的半個月,我們帶著簡易水分測定儀走遍北坡南坡,發現土壤持水性差異直接影響百合長勢。調整灌溉方案后,預估畝產可提升10%。這個數字不僅來自儀器,更源于對200株樣本的每日記錄。當報道《小百合成“金鑰匙”》被刊發時,我特意添上一筆:“每一株百合的根系,都鏈接著村民的醫保費、孩子的學費。”科學的嚴謹與鄉土的溫度,在這一刻完成了融合。
“先看病、后交單、等錢到。”這是我給監測戶老余編的醫保報銷順口溜。他因患病住院花費了一大筆費用,“一站式結算”政策讓老人攥著明白卡卻更糊涂了。我把政策拆解成3步,畫成漫畫貼在他家灶臺邊。如今他竟能向鄰居復述流程,還補上一句:“小聞說這叫政府兜底不怕病!”
村里7位老人組成的“鄉音翻譯官”更是我的方言老師,從“造業”(可憐)到“造孽”的糾錯中,方言門檻成了連心橋。最初他們試探著問“你能待多久”,現在會直接把曬好的紅薯干塞進我包里。
碩士導師發來消息問是否后悔選擇基層時,我正對著電腦里的兩個文檔:畢業論文與《窯灣村監測戶走訪記錄》,走訪記錄上記著“村口路燈第三盞又壞了”等11條問題。于是,我回給導師一組照片:夕陽下的百合田里,土疙瘩泛著金光,像一本泥漬斑斑的筆記。這或許才是青春最隆重的畢業答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