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湖山歸眼底,萬家憂樂到心頭。”每當翻開這本駐村日記,扉頁上的這句話就會讓我想起在鄂族村的每一個日與夜。兩年前,我從辦公室的文件堆里走上了黑龍江省塔河縣十八站鄉鄂族村的泥土路,成了這里的駐村第一書記。打那天起,駐地就是我的“家”,日記本則成了最貼心的“伙計”——上面記著全村141戶常住戶的基本情況,列著跑項目的進度、謀產業的思路,最暖的是最后幾頁,記著村民給我起的三個綽號,每一個背后都有故事。

王鵬宇身穿鄂倫春族民族服飾在風情園接待外地游客。(大興安嶺地委組織部供圖)
“眼鏡書記”
駐村第一天,手里攥著全村的住戶名單,我深吸一口氣,決定從村西頭開始“叩門”。春日的陽光曬得人暖融融,但第一扇門后的光景,卻給了我個下馬威。敲開老孟家的院門時,他不耐煩地說,“這誰啊,看著眼生。”我趕緊遞上提前備好的民情聯系卡解釋:“大爺好,我是新來的駐村書記王鵬宇,今天來入戶,就是想摸摸各家的情況。以后有啥困難,盡管找我。”話音剛落,老孟“嗤”了一聲:“找你有啥用?戴個眼鏡,看著就不像能干動活的樣。”說完就轉身關了門。
說實話,這“見面禮”確實讓我愣了愣。但走向下一戶時,我心里那股勁反倒更足了——村民的顧慮,不正是我該用行動去打消的嗎?下午沒再繼續入戶,先和駐村工作隊的同志們合計了件事。村里老人、學齡兒童不少,我們分頭找了些故事書,又買了些鉛筆、本子、老花鏡等,挨家挨戶走訪。
起初,孩子們還有些怕生。我拿起圖畫書,蹲在地上給他們講故事,講著講著,孩子們湊了過來,指著書上的字問我念啥。后來我們一起折紙船,教他們認顏色,漸漸熟悉起來。傍晚又去了幾戶老人家里送老花鏡。70多歲的李奶奶戴上眼鏡,拿起桌上的針線試了試,笑得眼睛瞇成了縫:“這下能看清針鼻兒嘍!”回去的路上,碰見村民大楊子和老孟在墻根下說話,隱約聽見大楊子念叨:“這小伙對咱村民挺細心。”老孟沒接話,但我瞅見他往我這邊看了一眼,眼神里似乎少了點不耐煩。
“王跑跑”
“以腳步丈量村情,用實干回應民需。”日記本上的這句話,寫在我到村后的第一個春耕前后。那陣子天天扎在村里,東家進西家出,田埂上的草踩平了不少,日記本也記得滿滿當當——哪家春耕缺人手,哪一盞路燈不亮……一筆一畫,都是村民盼著解決的事。
記得那天我和駐村工作隊隊員一起去幫村民翻地,機器“突突突”地轉起來,黑黢黢的泥土被翻起,帶著股土腥味兒。我跟著在后面平整土地,彎腰撒化肥時,汗水順著額角往下淌,眼鏡片上一層白霧,抬手抹一把,繼續往前挪。老孟蹲在地頭看了我半晌,沒像以前那樣說風涼話,遞過來一瓶水:“歇會兒,別仗著自己年輕就這么拼。”
那一天忙得腳不沾地,剛幫張家翻完地,又去李大姐家檢查短路的電線,最后一站是去旅游度假區看觀景臺的修建進度。村書記碰見我,遠遠就喊:“‘王跑跑’,這邊來搭個手!”這綽號是他前陣子給我起的,說我一天到晚在村里“跑來跑去”,后來連村民見了我,也會笑著叫上一聲“王跑跑”。我聽著覺得挺親切,跑得多了,才知道誰家的難處最急,哪條路最該先修。
“主意王”
現在在村里轉悠,總能聽見有人喊我“主意王”。起初是村書記在黨員大會上打趣:“鵬宇這腦子,天天有新主意,咱村的‘主意王’非他莫屬。”其實哪是天生主意多,不過是摸清了村里的家底,就總想著怎么讓村民日子更紅火。
剛來那會,看著村里閑置的林地、空置的老房子,還有老人們手里精巧的樺樹皮畫、獸骨雕,總覺得都是沒被擦亮的金子。鄂倫春族的文化這么有特色,離景區又近,這優勢可不能浪費。
于是,我拉著村“兩委”干部們研究了好幾個晚上,把村里的資源捋了一遍:風情園的演出太隨意,賓館的服務跟不上,手工藝品賣不上價……一條條記下來,再一條條想辦法。我找了派出單位幫忙,請來旅游和工商的專家,手把手教大家規范營業——賓館要做登記臺賬,餐廳得亮證經營,風情園的演出得編排出民族特色。那段時間,我天天泡在各個店鋪里,幫著填表辦證,盯著整改細節,也摸清了不少門道。
接著,我又琢磨著“添新丁”:鼓勵村民在風情園門口開了家山產品店,把鄉親們采的蘑菇、松子包裝起來賣;說服擅長木工的老孟牽頭,把村里幾個手巧的師傅湊到一起,成立了根雕工作室,那些以前當柴燒的樹根,現在成了游客搶著買的寶貝。我們開發文創產品,把鄂倫春族的狩獵圖案印在T恤、水杯上,一推出就成了爆款。賣樺樹皮畫的李嬸樂呵呵地給我看賬本:“鵬宇你看,這個月光賣畫我就掙了3000多塊!”
翻著去年的村集體經濟臺賬,看到那個“100萬元+”,我忍不住笑出了聲。截至目前,村里已接待游客8萬多人次。我有信心,明年此時,這本收入賬會更亮眼。
黑龍江省大興安嶺地區塔河縣十八站鄉鄂族村駐村第一書記 王鵬宇
馬術生 整理





